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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1月20日晚11點，從北京到黑龍江省雞西市的K39次列車準時開動。再過一個小時就是2019年春運的第一天，這16節車廂里的旅客，成了今年春運第一批回家的人。

　　這趟列車全程1971公里，歷時24小時18分，屬牡丹江客運段運營，連通京津冀、環渤海地區和東北三省的共12個站點。列車途經地區很多是老工業城市和資源型城市，終點站雞西被稱為黑龍江省“四大煤城”之首。

　　21日0點，K39次列車乘務員班組拉起“春運首日”橫幅，周圍的旅客歡呼鼓掌，快門聲不斷。熱鬧過后，夜幕降臨，東北口音的“嘮嗑”充滿了整列火車。獨自待著的人，手機屏幕上播放著電視劇、游戲，或是停留在聊天界面。涼菜、花生米和酒瓶擺上了狹窄的桌板，泡面的香氣不時撲鼻。餐車里，不少人在享用列車提供的夜宵。

　　硬座車廂晚上不熄燈，焦力國與工友們一邊舉杯對飲，一邊談論著亞洲杯足球賽中國隊與泰國隊的比賽，各式小菜擺滿一桌。他們都在廣州打工，從北京轉車回哈爾濱老家。一名工友說：“我們東北人酒量好。不是有一句話嗎：北上廣不相信眼淚，東北不相信喝醉?！?/p>

　　臥鋪車廂熄燈之前，乘務員韓新寬忙著給乘客換票。56歲的老韓還有4年退休，卻是車上的新人。在去年10月加入乘務組前，他干了19年火車檢修。K39次列車的乘務班組，平均年齡也是39歲。他們中不少人家住牡丹江，日常需要在雞西和牡丹江之間通勤。副車隊長陳立剛說，這趟車的列車長，連續20多年不回家過年也是常事。

　　K39次列車上的旅客不少是外出務工人員，在異鄉闖蕩一年，帶著各自的心事和期待回家過年。餐車車廂里，孫麗梅身上的紅色貂皮大衣十分醒目。她和同行的朋友郭丹是哈爾濱市依蘭縣人，在北京大興區共同經營一家小型服裝加工廠。2017年年底，大興新建村發生火災時，兩人就在距現場不遠的家里。在那之后，她們搬到了朝陽區的三間房鄉，生意不如從前好了。

　　凌晨兩點多，33歲的裴俊濤坐在臥鋪車廂走廊看手機打發時間。和車上大部分返鄉乘客不同，他這次出來是為了追討200多萬元的賠償款。他在老家有一家送餐公司，50多名員工等著拿錢過年。他沒舍得買1500多元的機票，跑了五六趟北京，賠償款卻“一點著落都沒有”。

　　不少年輕人在大城市里追求夢想，或者打算在被命運安排的地方扎根，很少有人想過回東北老家發展。

　　程金龍和徐猛是高中、大學校友，兩人分別在北京和沈陽上車，在車上巧遇。兩人都是1993年出生，從哈爾濱的一所高校畢業。程金龍目前在天津做建筑設計，放假第一天，處理工作的手機卻沒離手。徐猛前兩天剛在沈陽參加了遼寧省的公務員考試，想進入公安系統。此前他還參加過幾次其他省份的省考，“考上哪兒就在哪兒發展唄，東部沿海，都行?！毙烀驼f，自己的大學里大概有一半學生畢業后選擇考公務員。

　　臥鋪車廂快熄燈了，雞西女孩李竟源還在看考研英語書。學法語的她，打算今年考北大的藝術學院。周熹明在車廂連接處的洗手臺上坐了一夜，身為基層公務員的她被選到新疆喀納斯景區做志愿者。在新疆1年多，這個東北女孩逐漸愛上了大西北，打算以后在烏魯木齊發展。她說：“找一個自己待著舒服的地方最重要?！?/p>

　　東北青年的事業和家庭在外地，牽掛卻一直在東北。臥鋪車廂里，王宇夫婦正逗兩個孩子玩。這是近3年里他們第一次回到雞西老家。王宇一家四口都已在山東定居，哥哥和父母還在老家，“幾年沒回家，今年早請假幾天回去陪陪他們?！?2歲的宋清在河北廊坊做了四五年裝修工作，2017年終于注冊了自己的家裝公司。他說，家里人并沒有催著他結婚，“年輕人嘛，事業最重要。”這次回家，他開始琢磨買房。

　　隨著列車逐漸北上，窗外的雪原風景越發廣闊，車窗上的水蒸氣慢慢凝結成霜。風不大，沿途工廠的煙囪在藍天下靜靜地吐著煙，飽和的陽光照進車窗，把乘客的臉映得通紅。K39，這輛普通的列車，滿載著故事回到冰天雪地的故鄉。

　　21日晚11點18分，K39次列車到達終點站雞西站。室外溫度零下19攝氏度，人們呼出白汽，拖著行李走進夜幕。據初步預測，從1月21日到3月1日，春運期間全國鐵路旅客發送量將達到4.13億人次。年關將近，乘坐這趟普通列車返鄉的人，將會越來越多。（見習記者 曲俊燕/寫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