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寫這件事的時候,還覺得脈搏砰砰跳動；即使我活到十萬歲,這些情景也一直歷歷在目。”在又一起公民因征地糾紛非正常死亡后,我愿意再次引用盧梭的這句名言,引用是為了再次提醒:我們正生活在一個怎樣悲愴的年代,一個不憚于讓鏟車更瘋狂的年代。 6月19日下午,甘肅張掖市民樂縣民聯鄉西寨村發生一起命案。該村45歲的農婦王蘭花為阻止家門口的自留地被村里強占,與施工鏟車對峙,最終殞命鏟車車輪下。民樂縣公安局此后向記者回應,初步調查認定這是一起施工過程中“過失致人死亡”的案件——“當時鏟車正在平整土地,王蘭花從車后抱住了車轱轆,司機倒車沒有看到”,鏟車司機目前已被刑拘。(6月25日《南方都市報》) 新聞沒有給出太多的細節,但就算是在悶熱的夏日,讀來也催人不寒而栗。如果說意外的碾死案已讓圍觀者難于接受,那么當地公安機關的“過失致人死亡”結論,還有報道中當事村支書對鏟車司機刻意慫恿的細節,就只能是一種更大的潰敗,這種潰敗令人怯于想象——一個曾經日日在這土地上耕種的承包者,即便守在自己的地前,也擋不住那些執意要進行的侵入與征收；而即便是她最終付出了生命的代價,換來的也只是“過失致死”的輕佻回應,甚至它可能僅是緣于一句“碾了不要緊”的冷酷指使。此刻,無力感是最深沉的。 原本可以協商的普通征地經濟糾紛,為何當事者總是失去耐心?那些只為爭取更多一點補償的村民,為何不得不沉默于鏟車之下?它指向的只能是一種“熟視無睹”:土地承包者權利的被習慣性“熟視無睹”,這才是更大與本質上的真相。正是因為熟視無睹,所以當事者才敢于以低價去試圖換取土地使用權；因為熟視無睹,所以強行征地行為才會大行其道地發生,甚至連村民的人身安危都不在敬畏的范圍之內。所有的無視,都像是在故意,其實早已注定。 意外的“過失致死”,不意外的瘋狂鏟車,真相再一次被驗證。如果說這已是一種以極致方式展現出的征地悲痛,那么,它提請關注的就是另一個被無數次重復過的常識——必須更多地對城鎮化進程中的農民賦權,讓農村土地征收盡快回歸到市場的契約,回歸到讓農民擁有真正的平等交易權。 去年年初,中央“一號文件”明確提出,要加快修訂土地管理法,盡快出臺農村集體所有土地征收補償條例。完善征地補償辦法,約束征地行為,特別是,“補償資金不落實的不得批準和實施征地。”以此對比前文中的農村征地悲劇,類似的立法進程顯然需要來得更快些。 城鎮化在高歌猛進,但農村土地征收現狀真的會向好嗎?每一次被相關的死亡刺痛之后,我們都無法逃避如此泣血的追問。對此我并沒有答案,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,如果不能從法制上“真正”消弭征地中的巨大隱性利益,如果農民不能獲得與開發商、地方管理者對話的剛性“談判權”,那么瘋狂的鏟車與推土機就不會停下。 當下,最需要的恰是重建更多約束的力量,讓征地行為回到“市場”,攔住更多高速度的鏟車,不讓它們再面無表情地碾過。甘肅碾死案需要一個可以接受的真相,在它身后,愿再無如此驚天悲劇。（王聃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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